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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5期 | 董其昌与苏轼《赤壁赋》的情缘(下)

武英书画群 武英书画 2020-10-17

编者按:

上期讲到,崇祯甲戌(1634)十月,在娄东船上,董其昌观赏了王士騄(字闲仲)长子王瑞国带来的苏书《赤壁》,并手书一卷作为回赠,在自跋中,董其昌只用“庐陵杨氏”藏本与之对比。

董其昌之后,这卷苏书消失了整个清代,直到1903年,它忽然又出现在广州,被大藏家裴景福买到,收录于《壮陶阁书画录》。从书中,我们终于破解了种种谜团。


作 者:吴 斌


接上期(点击可查看):

董其昌与苏轼《赤壁赋》的情缘(上)


1903年夏,大收藏家裴景福,到广州番禺的“翠林园”避暑。一位书画商,带来一卷苏轼书《归去来辞》。裴景福细读了东坡题字,发现只是前半卷,“坚索之”,对方终于带来了后半卷,赫然是《赤壁二赋》。


裴景福是贪官。当时,正赶上外号“官屠”的两广总督岑春煊反贪,裴景福被抓了典型。裴景福倾家荡产,依然补不够罚款,只好带着妻儿偷渡澳门,后被引渡,发配新疆,直到1909年赦归。


1910年,卜居无锡的裴景福,把前、后卷合装,这就是他在《壮陶阁书画录》卷三中,详细记载的《宋苏东坡楷书归去来兮辞集字诗词赤壁二赋卷》


▲  裴景福《壮陶阁书画录》卷三   书影


值得注意的是,该卷的条目下,有王闲仲的一则题跋:

“长公(苏轼)最爱渊明《归去来词》,数为人书,《赤壁二赋》亦其平生珍重之笔,分之尤为至宝,况合璧乎?予家旧藏《黄几道祭文》《煎茶四诗》及此卷而三。此卷置质库中,遂不能返,今见之他所,不胜感叹,为识数语于后。吴郡王士騄。”


显然,裴景福买到的,就是当年董其昌舟中所观、王闲仲所藏的苏轼书《赤壁赋》。


▲  裴景福《壮陶阁书画录》卷三   书影


王闲仲藏有三卷苏轼法书,《祭黄几道文》《煎茶四诗》和《赤壁二赋》。后来《赤壁二赋》质押于官库,无法赎回,成为别人家的藏品,事后获睹,感慨万千,于是写下短跋。


▲  苏轼书 《祭黄几道文》 (局部)

上海博物馆藏


《壮陶阁书画录》抄录了苏轼题识:

“元丰甲子(1084),余居黄五稔矣。盖将终老焉,近有移汝之命,作诗留别雪堂邻里二三君子。独潘邠老与弟大观,复求书《赤壁二赋》,余欲为书《归去来辞》,大观欲并得焉。余强应其意,然迟余行数日矣。苏轼。”


这卷法书,是苏轼离开黄州前,为友人潘邠老和潘大观兄弟书写的,当时潘家兄弟求《赤壁二赋》,可苏轼想写《归去来辞》,潘大观“欲并得”,于是苏轼一起书写了相赠。潘邠老,名大临,是一位诗人,和苏轼、黄庭坚等人都有交往,《东坡志林》中有《雪堂问潘邠老》,也是一篇著名的散文。


▲  裴景福《壮陶阁书画录》卷三   书影


全卷由澄心堂纸书写,包括陶渊明《归去来兮辞》、苏轼在黄州所作的《集字十诗》、《前赤壁赋》和《后赤壁赋》,共九十七行,每行楷书二十一、二字。如此算来,它的篇幅很是惊人,共两千余字,应是著录的苏轼法书中,字数最多的一件作品。它曾由贾似道、袁忠彻、李肇亨、清代韩荣光等递藏,裴景福指出,卷后题跋已有散失。


裴景福又写道:

“香光云,三见子瞻自书《赤壁赋》,黄承玄所藏卷有子瞻跋,尤胜,然皆前赋。后赋惟赵子昂有石本,今此卷俱书,楷法精紧,见香光所未见,可为奇缘。惟前赋题作赤壁赋,书完即接写后赋,不另署题,与后世传本迥异。有子瞻自跋者,即三希堂本,墨迹亦幸得见……”


裴景福引用的董其昌言论,出自于《画禅室随笔》卷一:

“余三见子瞻自书《赤壁赋》,一在檇李黄承玄家,一在江西杨寅秋家,一在楚中何宇度家,皆从都下借临。黄卷有子瞻跋,尤胜,然皆前赋也。《后赤壁》则惟赵子昂有石本,又思陵尝书之,夏禹玉为补图,亦在杨寅秋家。因书《后赤壁赋》,并记于此。”


这里的“三希堂本”,即“黄承玄本”,就是台北故宫博物院的那一卷,裴景福亲眼见过。而王闲仲藏本,是用一个“赤壁赋”的标题,连续书写前、后两赋,这是它的特殊处。用王闲仲的话说:“《赤壁二赋》亦其平生珍重之笔,分之尤为至宝,况合璧乎?”


苏轼贬谪黄州五年,第三年书写了《寒食诗》,临走时书写了《赤壁二赋》。在黄州期间,苏轼书法达到巅峰,《寒食诗》和《赤壁二赋》,都成为裴景福的斋中物。


上期的文末,我们提出一个疑问:为什么董其昌无视其他几卷苏书《赤壁》,而仅用“庐陵杨文贞家”藏本与王闲仲藏本对比?


至此,终于可以解答了。


董其昌把杨家藏本描述得很清楚,它虽是“前赋”,但《后赤壁》则惟赵子昂有石本,又思陵尝书之,夏禹玉为补图,亦在杨寅秋家,意思是说,杨家收藏的苏书《前赤壁赋》和赵构书《后赤壁赋》是在一起的,还配有夏圭的补图。


其他诸本,不是单纯的“前赋”就是单纯的“后赋”(《后赋》是吴廷藏本),都不够齐备。只有杨家藏本勉强算是一件“二赋合卷”,也只有它,适合衬托王闲仲家的《赤壁二赋》。



裴景福没见过《董书赤壁赋》的跋语,他得意洋洋地说:“今此卷俱书(前赋和后赋),楷法精紧,见香光所未见,可为奇缘”。他不知道,当年王士騄的儿子王瑞国,曾把《赤壁二赋》送到过董其昌的船上。当然,这是董其昌生平见到的最后一卷苏书《赤壁》,也是唯一真正的“二赋卷”。



裴景福是个有心人,他还校对了“黄承玄本”、《赤壁二赋》的文字,指出:两卷真迹中“而吾与子所共食”一句,除了文征明抄对了,明清人都误抄为“共适”。这是因为文征明研究过真迹,还补了“黄承玄本”缺损首段的缘故。裴景福还考证了“共食”一词的由来,说出自于《阿含经》的佛典。


▲ 苏轼书 《前赤壁赋》

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
▲  裴景福《壮陶阁书画录》卷三   书影


裴景福之后,《赤壁二赋》再次神奇地消失。


也许,它还在世间吧?


(完)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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